知床国立公园坐落于遥远的知床半岛最北端，被视为日本最原始的国立公园之一。公园延伸至鄂霍次克海，园内林木繁茂，崎岖的知床山脉横亘于半岛中心。在漫长的冬季，白雪会覆盖整座公园，周围则都是流冰。这片野性之地虽然令人生畏，却是许多动物的庇护所，近年来当地更是致力于野生动物保护，将知床打造成了日本最热门的可持续旅游目的地之一。

我们之所以造访此地，正是为了一睹半岛上丰富的自然景观和野生动物。由于北部路途艰难，需远足多日才可抵达，因此，我们的远足探索范围仅限于公园的南部。知床半岛北部未经人为维护，且经常有棕熊出没，因此，只有经验丰富的野外探险人士才会考虑前往。不过，即使是前往园区较易抵达的区域，也可以看见鹰、鹿、鲸鱼和许多其它的动物，还能欣赏日本最壮丽的自然景观。

抵达极北之地

上次造访北海道时正值冬季，我在旭川附近纯净的粉雪上滑雪，享受了一次典型的北海道之旅。这次行程由楠部真也 (Masaya Kusub) 和山崎诚 (Makoto Yamazaki) 两位导游带领。他们的解说让我了解到相较于北海道其他地区，知床的四季更迭会带来更显著的变化。若于冬天来访，便可见到海中出现一块块漂浮的流冰，有时小巧的碎冰会在地平线汇聚，有时大型流冰则会将海岸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我们抵达的时间是 6 月，到处都是鲜艳的高山花卉和苍翠的草木。

抵达国立公园西南端的宇登吕小镇时，我们正好赶上了日落，见到了海面上落日西沉的壮观景象。一位自行车骑手载着看起来颇有分量的驮包在附近停了下来，静静地欣赏夕阳，然后开始扎营。在天气相对温暖的月份，园区的南部并不像日本多数地区那样笼罩在沉重的湿气中，可以说是绝佳的骑行目的地。

由于不想耽搁观赏野生动物的行程，我们回到车里踏上了夜晚的旅程。出发 1 个多小时后，我们看见了几头鹿和几只探头探脑的狐狸，还有一两只貉。它们一开始被车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继续在矮树丛中兴奋地四处嗅闻，寻找着虫子和浆果。这些动物饱餐之时，我们则准备合眼休息，迫不及待地想在天亮后更加深入地探索。

保护知床的原始环境

阿伊努族是日本北部和千岛群岛的原住民，长久以来定居于知床地区。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中融入了泛灵信仰，认为万物有灵，自然界中处处皆为神灵 (kamuy) 的居所。

阿伊努族诸神中最重要的几位神灵便居住在知床，当地生活中的重要元素均受到神灵保护。棕熊被称作“Kim-un-kamuy”，意为山神；虎鲸是海神“Repun-kamuy”；行踪不定的毛腿渔鸮（世界上最大的猫头鹰）则是村庄之神，被称为“Cikap-kamuy”或“Kotan-kor-kamuy”。能够一睹这些气势不凡的动物着实令人振奋，也让我从心底里理解了它们在阿伊努族文化中的重要性。

知床国立公园成立于 1964 年，并于 2005 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自此环境管理和野生动物保护就成为了知床地区的发展重点。而早在生态保护的想法出现之前，这种观念就已经是阿伊努族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当地拥有 800 多种特有植物和约 500 种特有动物。相关的生态旅游计划致力于以可持续方式向当地居民和游客传递生态之美，借此让这份美好代代相传。计划包括建造架高的木板栈道以保护知床五湖地区的植被，并鼓励游客在园区至少停留两晚。

根室海峡的赏鲸之旅

334 号国道（又称知床峠）是连接公园东西海岸的唯一道路，沿途可见圆锥形的罗臼岳仿佛哨兵一般耸立，俯瞰着整座知床半岛。虽然是 6 月来访，但峠口两旁的岩面和森林间仍有积雪。到了秋天，整片大地会披上红色与金色，冬季时这一带则无法通行。

我们一路开到了罗臼港，即根室海峡的门户。这片狭长的海域最宽处达 43 公里，最深处可达 2,500 米。我们即将下水寻找鼠海豚和小须鲸的踪迹，幸运的话还能看见虎鲸。6 月有机会看到三趾鸥和暴风鹱，甚至还有信天翁。

我们穿着带有手绘鲸鱼图案的亮黄色救生衣，登上小船朝着海峡进发。航行一小段路程后，船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开始搅动，原来是一群白腰鼠海豚正从旁游过。

导游楠部真也告诉我们：“它们爱玩又充满好奇心，一般会在靠近水面的地方出没，是很常见的品种。不过它们喜欢拍水嬉戏，所以很难看清楚它们的样子。”

白腰鼠海豚跟着小船游了一阵子，在我们急转弯回头开往知床海岸线时才调转方向离开。船长收到报告称有人在附近目击到了虎鲸，于是我们决定改变路线，前去一探究竟。没过多久便听见一声满含惊讶的叫喊，接着十多台相机全部转至同一个方向，只见一片巨大的背鳍划过水面，然后鲸鱼钝黑的头顶伴随着喷溅的水柱浮出海面。

我们屏息静观，每次虎鲸浮出水面，快门的咔嚓声便随之响起，打破船上的宁静。真也低声解释道，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公虎鲸，从其体型和 6 英尺长的三角形背鳍便可判断出来。另一只体型较小、背鳍形状较弯曲的则是母虎鲸，身旁还有一只虎鲸宝宝。真也继续解释道：“虎鲸会组成家庭，因此，夏季时在这里看到的虎鲸通常会成群行动，而不是单独出现。”

虎鲸一家游走后，我们才启程返回罗臼，感觉自己好似亲眼见到了海神，不禁为之雀跃不已。

在水上观赏野生动物

在罗臼游客中心稍作停留后，我们得知走水路可以观赏到更多野生动物，于是隔天便去了小渔村相泊。这里是园区开车可抵达的最北之地。若想通过徒步或皮划艇继续向北深入，建议先在罗臼园地之家了解关于潮汐和棕熊的最新资讯。

我们搭上一艘小型开放式摩托艇，并尽可能靠近岸边行驶，毕竟重点不在海上，而在于陆地上的生物。

真也告诉我们：“知床有很多棕熊，但我们不希望游客为了寻找棕熊到处游走，大家应该尊重这些动物并与它们保持距离。棕熊常在岸边觅食，所以乘船其实是最好的方式，可以在不打扰它们的情况下进行观察。”

当我们启程时，低垂的云层笼罩群山，雾气掩映着断崖。随着我们逐渐靠近，岩石的轮廓穿透薄雾，显现出上方吵闹的海鸥和休息中大展双翅的鸬鹚。绿意顺着岩石嶙嶙的海岸线攀上陡坡，偶有闪闪发光的瀑布细流从中切过。我们很快就看到了一只毛色鲜艳的北海道赤狐和几头虾夷鹿，在壮丽的自然景观衬托下，这些动物显得异常渺小。

经过几个崎岖的海岬后，我们期待已久的动物赫然现身。一只棕熊在轻柔拍打的波浪和高潮线之间悠然漫步，偶尔停下来嗅闻或啃咬着什么。它大步向前但不慌不忙，长着长爪的脚掌微微向内弯曲，看起来一副友善可爱的无害模样。

接着，这头棕熊抬起头并转向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就这样盯着我们在岸边上下浮动。看着它修长的脚爪和毛皮下鼓动的肌肉，我差点忘了呼吸，脑海中浮现出游客中心所展示的骇人利齿。一时之间我感到无比庆幸，还好我们在船上，而没有贸然侵入这只美丽又强悍的动物所在的领域。

棕熊认定我们不构成威胁，于是低头继续觅食。为了避免待太久引起反感，我们接着观察了它一会儿便离开了。

步行前往乙女之泪瀑布

知床之旅的最后一天，我们决定探索陆地上的景点。前一天见识过熊的庞大体型后，我总算明白了为何山崎诚导游要在我们外出徒步时随身携带驱熊铃，毕竟没有人想在旅途中意外撞见一头熊。

回到宇登吕后，我们得知最后一次有人目击到熊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不禁松了一口气。我们打算从知床自然中心出发，沿着轻松的路线前往乙女之泪瀑布。

与前一天阴晴不定的天气相比，今天的天空晴朗蔚蓝，还点缀着片片高云。漫步林间，竹林和树木拼凑出了一幅翠绿色的画卷。每次在绿荫下驻足聆听鸟鸣时，山崎诚都能在我们看见鸟儿之前根据叫声判断出种类。

来到步道尽头后，我们登上了观景台，俯瞰着乙女之泪瀑布，望着秀美的瀑布朝清澈的大海倾泻而下。在我们右侧是知床山脉壮观的黑色轮廓，左侧则是一望无际的鄂霍次克海。一艘观光船驶过并留下一道船痕，在原本波澜不惊的广阔海面上逐渐扩展开来。

正当我们感受凉风的吹拂并稍作休息时，一道黑影从眼前的草地上方掠过。山崎诚兴奋地往上指着影子的主人，那是一只白尾海雕，一双强而有力的爪子配上锐利弯曲的鸟喙，即使在地面上也清晰可辨。

他解释道：“夏季不常看到这种鸟类，但冬天经常可以看到白尾海雕和虎头海雕立于流冰之上，或在港口的渔船周围逗留。”

在“地球的尽头”，我们望着头顶盘旋的海雕，为能亲眼见到知床壮丽的野生动物而深深感动。我们也乐于保留这份纯粹的野性，不留一丝来过的痕迹。

作者：Rebecca Hallett